她是爱的囚徒。
没有人爱的话,就存活不下去。
她向路过的人伸出颤抖的手,恳求。
“请爱我。”
她一遍遍地重复。
“请爱我。”
无人回应。
灵魂深处有狰狞的声线响起,激起一道道回音。
“我在爱你啊。”
它一遍遍地重复。
“我在爱你啊。”
她就这样磕磕绊绊地长大。
她曾经用习惯了颤抖的手握住一把水果刀。
那样的稳,那样的用力,像是某种不容回头的决绝。
她红着眼睛,抬起手——
锋利的刀刃没有砍断束缚的镣铐,而是割开了柔软的皮肤。
对面的女人比她还要疯狂,嘶吼着冲上来,不管不顾地抱住她,布满老茧的手指拼命扣住她的手腕。
她开始尖叫,开始谩骂。
但她的右手高高抬起,仍旧高高抬起。
战败者最终失去了用以自尽的武器。
她神情麻木又空洞地被揽入另一个怀里。
目光平视着前方,却没有任何焦点。
面前的女人还停留在疯狂的余韵之中。
而她凌乱的发则被一双爬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,比春风还要温柔。
她突然开始恸哭。
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腕上的伤口太痛,她很怕痛。
但是她在恸哭。
自血液中挣扎而出的藤蔓撕裂管壁,势不可挡地逼向心脏,将其紧紧缠绕,连微薄的空气都失去了进出的资格。
她依然在恸哭,伴随着艰难的喘息。
请爱我。
她捂住胸口,张开嘴,无声地说。
那道日日夜夜纠缠她的声音狞笑着化作女人的面容。
“我在爱你啊。”
她仿佛听见女人这样说。
“我明明那么爱你!”
她确实听见女人这样说。
手腕上的伤口还在冒出血红色的液体。
滋养着心脏上的藤蔓。
……
不是没有想要安安静静地离开过。
她曾经走进寝室的浴室,默默地锁上门。
冷静地灌下自己亲手配置的水。
期间她难受得想要呕吐,但她捂住嘴巴,用力地将液体再次咽下去。
她最终喝下去了整整一杯。
然后她坐在冰冷的瓷砖上,看天花板上的灯,静静地等待思维的停断。
她开始幻想。
等到其他人发现她离开以后,她们会难过吗?
她们会用泪水来爱离开了的她吗?
疼痛慢慢翻涌而上。
被刻意忽视的恶心味道铺天盖地地袭来。
她半跪着把住漱口池,用尽全力地咳着。
她咳着,咳出血来,哇地一声吐到池子里。
不够,还不够。
她想。
于是她再次开始配置,用她视线中能看到的所有东西。
她喝了一口。
她咽了下去。
她开始重复呕吐。
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呕吐。
她不知道她喝下了可以催吐的东西。
她以为是自己还不想死。
她好像的确不想死。
因为她好痛。
她那样怕痛。
所以她决定顺从自己的欲望。
她努力地呕吐,吐出刚刚喝下的所有东西。
她甚至吐得流出泪来。
越流越多。
她最后精疲力竭地打开了门。
寝室里的大家聚在一起谈笑风生,显得她莫名有些格格不入。
“怎么啦?你呆在里面那么久。”有人问她。
她怔怔地站着,好一会儿,才舔了舔唇,说:“我刚刚,干了件很愚蠢的事情。”
请爱我。
“这样呀。”室友没有在意。
“我试了一下,自杀。”请爱我。
“不是吧?!”她们好像很震惊。
“没有成功啦,而且现在喉咙还超级痛,肚子也超级痛。”请爱我。
“谁让你这么干了。”
“也是哦,哈哈,我傻死了。”请爱我。
她的话题就这样到此而止。
室友们又开始聊天了。
她默默拿出作业开始写,写着写着,在口袋里发现了一颗糖。
她盯着看了好久。
拆开了糖纸。
好难吃啊,她想。
所以她说:“和你们讲哦,我现在在吃糖耶,但是因为之前喝的那些东西,它现在尝起来好难吃。”
求求你们了……请爱我吧。
但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,她没有得到回应。
她没有得到回应。
就像没有人爱她一样。
她突然觉得更痛了。
不仅仅是喉咙,也不仅仅是肚子。
她的全身都开始疼痛起来。
她的嘴唇颤抖,抖得很厉害。
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。
“……我爱你。”
她按住心口,似乎想要隔着胸腔斩断里面的藤蔓。
“我爱你。”
她一遍遍重复。
她终于慢慢地笑了出来。
她是爱的囚徒。
没有人爱的话,就存活不下去。